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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一：柏庆丽尔美发护肤店。
图二：美发店后的通道暗藏乾坤。
■本报记者 田珍祥
郝军 文/摄
最近一段时间，56岁的陈文珍夜里总是睡不着觉，不时起来翻看床头的一摞收据和记录。陈文珍的母亲董安是这些收据和记录的所有者。2017年9月，80岁的董安在北京发生交通事故，离开了人世。
董安过世百天后，陈文珍发现，母亲生前多次前往一家美发护肤店消费，金额高达50余万元。陈文珍怀疑母亲遭遇了保健消费陷阱，而想要驱散眼前的这团迷雾，还面临着重重困难。
老人在美发店花费50万元
董安的意外过世，给家人带来很深的伤痛。今年1月，母亲过世百天之后，陈文珍开始收拾遗物，几张放在老人抽屉里的收据和消费记录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“父亲去世之后，母亲大多数时间独居，退休金和积蓄也都是她自己处理，但我没想到，80岁高龄的母亲竟然在一家小小的美发护肤店，花光了积蓄。”陈文珍告诉《中国消费者报》记者。
陈文珍对母亲遗留的一些收据进行梳理：“按照现有记录估算，2016年3月至2017年9月，将近一年半时间内，母亲在北京市海淀区一家名为‘柏庆丽尔’的美发护肤店花费了50余万元。”
“那家店我知道，就在母亲所住小区附近的菜市场，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铺。”陈文珍说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，母亲怎么会在美发店花了那么多钱。
陈文珍提供的收据显示，董安在“柏庆丽尔”店分别购买了“脑部细胞激长四周期”“腰腿骨质调理”“远红外线”“络脉”“足疗”“药拓”“蝎尾刷”“足部排寒”等项目，其最后一次消费记录是2017年9月9日购买的120次足疗和4次药拓。
陈文珍说，由于子女不能时常陪在身边，母亲有些孤独，这让她有些内疚。同时，也让她产生了一个想法：现在忽悠老人购买保健品、参加各种活动的案例比比皆是，母亲是否也遭遇了消费陷阱?
董安的外孙女刘俐说，2016年她将外婆接到国外的家中度假，闲聊时，外婆告诉她，在“柏庆丽尔”做了“卵巢保健”，花了几万元。刘俐告诉记者，当时她就十分惊讶，美发店怎么会为近80岁的老人做“卵巢保健”?
中国人民解放军309医院营养科主任左小霞表示，80岁老人没必要做卵巢保健，这只是商家的噱头。
陈文珍告诉记者，她在和“柏庆丽尔”沟通母亲未消费项目退款事宜时注意到，店里进进出出的大多是老年人。
藏在美发店里的猫腻
3月22日，在北京市海淀区西翠路西郊伟伟市场一侧的“柏庆丽尔”店，一名店员站在门口，余光不停地扫向过往的老人，一旦发现目标，就会上前攀谈。记者调查发现，这家看似不起眼的小店，内里却大有玄机。
记者调查发现，不同于其他美发护肤店，这间不足20平方米的小店，背后有长长的通道，在通道两旁，分布着大大小小近20个房间，大多数房门紧闭，门上标注着“美体室”或“按摩间”。
店员们并不避讳谈他们的“生意”，甚至把“挂羊头卖狗肉”的手法，当成宣传的资本。“我们店开在菜市场门口，主要是为了方便附近的老人。门口虽然写着理发、护肤，但是只有一个人负责理发。”店员说，该店主要是为会员服务，“老人只要成了会员，这些理发服务都是免费的”。
一名女性员工告诉记者，“柏庆丽尔”在北京西翠路、大望路、增光路、万寿路、鲁谷、玉泉路东市场，甚至河北省廊坊市燕郊都有分店。该店在北京的30多家门店，从周一到周日，顾客都排得满满的，根本没有闲暇时间，“现在的老人都注重养生，我们就是干这个的，赚的就是这个钱”。
记者调查了解到，这类门店通常前厅以美发、护肤为掩护，后面则设置大量小房间，提供保健养生等服务项目。
在北京市海淀区翠微南里的“柏庆丽尔”门店，前厅同样是不足10平方米的理发间，通道后面甚至二楼，全是用来开展保健项目的房间，不时有老人进出。
保健养生“围猎”老人
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店，消费体量却大得惊人。据西郊伟伟市场“柏庆丽尔”美发护肤店的店员透露，仅这一家门店的会员就高达2000多人，且九成以上是65岁以上的老人。“我按这里您会疼是不是，这就说明您的血液、经络流通有问题。”记者暗访时，店员正向一位前来免费体验足疗的老人讲解养生保健的好处。店员指出老人的“问题”后，不失时机地劝说“办个会员吧，才4800元”。
为了让免费体验的老人成为“回头客”，店员们在有限的时间内，除了不遗余力地宣传、劝说，还试图推销200元的体验卡，甚至以预留押金的形式，让老人入局保健“游戏”。
一位90多岁的何姓老人告诉记者，他每天都来店里，因为这里让他感觉很好。记者调查发现，这类养生保健门店通常都是抓住老年人孤独的弱点，大打亲情牌，“叔叔”“阿姨”“爷爷”“奶奶”不离口，先获得老人的好感，然后极力宣传产品或服务的保健养生功效，灌输“及时享乐”的消费理念，以致老人们对销售人员言听计从，反而不愿听信子女的意见。
“我这个人面子薄，他们‘叔叔、阿姨’地叫着，我又免费体验了1个小时，最后就忍不住掏钱办会员卡了。”一位老人这样解释自己办卡的原因。
面对上门的年轻消费者，店员们显得十分警惕。翠微南里“柏庆丽尔”门店店员向记者道出了实情：“店内有800多名会员，大多数是老年人。我们店主要是针对老年客户，所以，看到年轻人进来，感觉有点奇怪。”
记者调查发现，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，“柏庆丽尔”的注册名称为“北京柏庆丽尔化妆品有限公司”，地址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翠微路2号院西北楼2单元105，经营范围为销售化妆品及卫生用品。4月3日，记者前往该地址发现，这是一座3层的老楼，楼道黑暗混乱，敲门也无人应答。
记者走访发现，翠微南里“柏庆丽尔”门店挂着北京金仕堡健身休闲会所的营业执照，经营范围为体育运动项目、组织文化艺术交流活动和销售化妆品。
河北人韩斌早前曾经在一家连锁养生会所工作，他告诉记者，现在很多养生、保健消费场所，都把目标锁定在老年消费群体上，新开门店选址主要是一些老旧小区，或者老年人多的社区附近。
平常舍不得吃穿的老人，为何会愿意掏光家底去做保健?韩斌说得很直接：“打感情牌。”据他分析，面对一系列“情感攻势”，老人往往难以招架。另外，商家抓住老年人怕得病的心理，告诉他们可能患有哪些疾病，再宣传一些所谓的中医养生理论，老年人就会乖乖“就范”。(记者注：按受访者要求，文中陈文珍、董安、刘俐、韩斌均为化名。)
